青绿山水作为中国山水画之肇始，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典范。“青绿”不仅表现出自然界丰富多样的色彩之美，“山水”更是承载了中国人所独有的审美观照与精神内涵。传统青绿山水在千百年的发展过程中，尽管一度因文人阶层的偏好和水墨写意的兴盛而被边缘化，但其妍丽华贵的色彩和完善的语言风格一直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近年来，伴随着社会经济的蓬勃发展，我国的文化事业也高度繁荣。青绿山水以其独特的美学特征与时代发展的脉搏产生了共振，也与大众审美意趣发生了共鸣。越来越多的青绿山水画展览相继出现，以满足盛世对青绿的审美需求与热爱。
国家大剧院自2019年起推出以“绿水青山”为品牌的系列视觉艺术展，既致力于向社会大众展示青绿山水作品之美，又体现出青绿山水所蕴含的“人与自然和谐相生”的永续发展理念。在各大美术馆、博物馆争相举办“青绿山水”展览的今天，如何做出本馆特色以区别于他馆，是展览策划中十分关注的问题。鉴于国家大剧院展览的观众群体层次多样，在从学术角度普及青绿山水绘画发展脉络之外，如何为大众提供更丰富的观看视角与思考维度，成为策划该系列展览的关键。
今年4月3日，“绿水青山——国家大剧院第二届当代青绿山水作品邀请展”将在国家大剧院东展览厅拉开帷幕，这个具有“跨界”性质的综合艺术展览将会带给观众别开生面的视觉体验。此次展览致力于扩展大众对传统青绿山水概念理解的外沿，以“泛青绿”为策划理念进行“衍·生”，让“青绿山水”跨越画种的边界，延伸到更加广阔的艺术表达空间。经过策划团队的不断讨论和层层挑选，我们最终确定了12位参展艺术家，他们分别是：画家孙恺、牛朝、杨潇、贾志发、吴建福、陈端、杨广涛、李昂，装置艺术家徐冰、何情、丁浩，以及摄影艺术家姚璐。
当青绿山水作为“根脉”进入当代创作者的视野时，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便以“笔墨当随时代”的眼光将其建构与重塑，通过不同艺术手法进行创作，从而碰撞出新的火花。本次参展的绘画作品既在形式上继承和发展了传统青绿山水画“随类赋彩”“以色貌色”的色彩美学，也在内容上融入了当代画家面对现代生活所产生的独特思考和表达；装置艺术与摄影艺术更是以“青绿”作为母题，传达出当代艺术家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生命与宇宙等带有哲学命题的思考。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展览的空间设计师佘文涛还将中国文人室内陈列中必不可少的天然观赏石带入展厅，将不同形态的石头穿插于移步换景之间，在展厅内形成古典与现代、生活与艺术、天工与人工的交相呼应。
如何将一个综合门类艺术展进行单元划分，使观众游于展厅内既能感受到视觉效果上的和谐，也能领会展览内在逻辑的合理，是此次展览策划的另一个关键。当中国的艺术家以“青绿山水”为母题进行创作时，“青绿”这种象征着自然与生命的颜色和“山水”所蕴含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便以或显或隐的方式植入他们的作品中。因此，各位参展艺术家的作品，无论是传统的平面绘画还是当代的摄影、装置，无不暗含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哲学思想，而这一思想也正如文化基因般牢牢镌刻在每一个中国人身上。本次展览将“万物与我为一”作为核心主旨，通过艺术家作品所呈现出的视觉效果与创作理念为单元划分逻辑，并以“澄怀”“观照”和“神往”三个出自中国古代画论、通过不同方式达到“天人合一”感受的语词作为单元标题。每个单元都将以其独特的观看视角调动观众的感受力和想象力，从而引发铭刻在国人文化与审美基因中的共鸣与回响。
澄 怀
“卧以游之，澄怀观道”是古人徜徉于山水画中使精神遨游，得以悟道的状态。当代艺术家在面对古代青绿山水绘画时也会心驰神往进行畅游，并从古典图示中得到蒙养和启发，继而做出带有个体思考的独特表达。本单元的艺术家均以古典面貌的青绿山水为母题进行创作：杨潇以晋唐山水元素为创作根基，在吸取古人传统技法的基础上融合了当代的审美观念；牛朝的作品中流淌着传统青绿的精神血脉；徐冰以明代蓝瑛的《溪山秋色图》为蓝本创作出的灯箱装置蕴含了“真实与虚无”“创造与摹仿”的哲学思考；远观姚璐的摄影，俨然是一派传统青绿山水的面貌，细读进去便能体会到当代人面对快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所带来的反思。
观 照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中国古代山水画本是“妙造自然”的过程，这里的“自然”既是指自然万物，也是指创作过程中的自然表达。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艺术家面对工业化、城市化的景象，也自然而然地将当代生活中的日常符号及审美经验融进自己的艺术创作中。在本单元艺术家们的青绿作品中均可见到现代人日常生中所熟悉的视觉符号与审美经验：吴建福的绘画将铁栈道与玻璃等现代工业元素和自然山水加以并置，试图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一种冲突与平衡；陈端以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将汽车与瓷砖点缀在山川中，尝试在青绿山水画创作里表达现代人的生存处境和深层情感；何情以现代社会工地上随处可见的蓝绿色纱网做成山形装置，希望观者通过不同观赏角度体会禅宗哲思；贾志发与孙恺的作品则充满了现代视觉审美中的构成意味。
神往
“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当我们通过外物的表象直达“本真”，便能进入将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空灵之境的感受，化景物为情思的超越。在本单元艺术家的作品中，我们会感受到作品里呈现出的静谧气息：李昂的绢本绘画塑造了似超然于世的场景；丁浩以树枝搭建山川的装置体现出用自然创造自然的回归；杨广涛以“物我交融”的状态绘出艺术家心中静穆庄严的华山形象，这些作品令人观后犹如进入冥想状态，沉浸在一片遐思之中。
本次“青绿山水”主题展览的策划意在不循套路，求新求变。“衍·生”是扎根于传统汲取养分后的繁衍，也是在“传统”这根粗壮的树干上生发的新枝；“衍·生”既是艺术家将古老青绿山水作为根脉继承后的发展，也是我们在策划过程中获得灵感的源泉。“后疫情时代”里，许多固有观念中所蕴含的新思考正在破土而生，如何策划带有理念、逻辑自洽又富含新意的创新型展览是每个策展人都需思考的问题。我们希望通过这样一场以“青绿山水”为主题而又别开生面的综合艺术展，令观众不仅可以欣赏和感受青绿山水画独特的审美意象和士气意匠，也能从具有当代关怀与视觉经验的多元艺术作品中，体会到“青绿山水”所包含的更多维度的观赏角度和思考空间。
（作者系中国国家大剧院策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