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 郭峰
开幕时间：2018年8月5日16:00
操作现实
文/郭峰
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男孩在向一个超级操作系统随意描绘自己的想象、陈述自己的病痛、甚至讲起与狼有关的梦，设备会实时地捕捉男孩的语调、表情、心跳、脑电波，当然，还有男孩的话语，并据此进行运算，给出精准的、无可置疑的答案：一张绘画作品、一份用药指南、一个诊断评估报告。
在这里，手指丧失了勾勒的功能，眼睛也停止了观看;在这里，身体意味着一个资料库和无数条运算代码;在这里，精神分析师已被编入萨满的传说，而哈姆雷特也不必再追问。
系统知晓一切，一切都笼罩在操作系统的正常运转之中，它如此神秘、如此不可知，又如此直观，如此容易上手。它击破了创作的机枢、取代了缪斯，它穿透了身体，洞悉每一个细胞和神经元，它甚至进入到了心灵的深处，在它瞬间的凝视下，再隐秘的梦也毫无秘密可言，因为一切在明确无误地运转着。而指示灯的闪烁、散热器的旋转、肆意涌动的电流，正是为它高声奏响的进行曲——一个来临中的操作理性(operative reason)的进行曲。
“操作现实”试图触碰的，恰是这一来临中的操作理性。在最基本的意义上，它只是试着描述(甚至不是提出)两个问题：在操作理性的门槛之上，究竟什么是我们身处其中的现实，而我们又是如何身处其中的?
我们身处其中的现实是什么?是日月山川、高楼大厦、朝九晚五，还是各种硅材料、二进制、万物网?是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手之所触，还是系统正常运算所产生的正确结果?我们又是如何身处其中的?是凭借着可感的、有机的、可被监测的身体，还是凭借头像、信号、朋友圈?是依赖因果律、趁手的锤子、稳定的知识秩序，还是依赖共振、突变、不稳定性?
一定程度上，马晟哲和林勇贤两位艺术家的创作，为我们提供了触碰这些问题的可能：当马晟哲将绘画试验的有效性交付给软件运算的偶然错误时(要知道，操作理性与试验和错误总是一体的)，操作理性也在这种偶然性中发出了微光，照亮了运算与响应、正确与错误、有效与失效之间的模糊边界，进而照亮了模仿与创造、现实与虚拟之间的交叉地带;当林勇贤试图捕捉一个在场的、可感的、真实的面孔同时又将之复数化、虚拟化时(要知道，操作理性与真实和虚拟总是一体的)，人的身体、身份在操作理性中的境遇不是也变得可见了吗?
在这个意义上，“操作现实”(operating reality)所试图指出的，不是现实如何为人所操作的问题，而是这样一个问题：现实性本身已无法与操作系统的运转相分离，或者说，现实性早已被操作性所包围，而这样的场景我们甚至不需要再去想象。
